一舟

《城南旧事》 ——陪你找回曾经的自己


当年读《城南旧事》一书,算起来应是迫不得已。

那是我初中的某一个假期,这本书出现在学校推荐的书单里,作为我们假期作业中的一项,我们必须要从书单中选出一本来写读后感。至于从众多书籍中选择了《城南旧事》,也是因为它曾被节选在当时的课本里 那篇名为《爸爸的花落了》的文章,还时常成为试卷上的考题。

尽管初中写过的那篇读后感早已不知被我丢在了哪里,考题的内容我也模糊得只能记得大概,但《城南旧事》一书却一直摆放在我的书架上,不知不觉间也陪伴了我好些年。

我读过的书,几乎都是不会被丢弃的,哪怕是些类似于《小王子》之类的儿童读物,偶尔想起来 还会翻看。它们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旧书,还是一段回忆,是组成现在的我的一部分。若不是当年还捐出一些,现在家里的书恐怕已有数千本。

当年我读《城南旧事》时和文末的英子差不多大,小学毕业,刚刚步入初中。

书中,讲述着小姑娘英子的童年。

书外,我也在回忆着自己的童年。

《城南旧事》一书很温和,尽管从书中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察觉到一些那个年代特有的苦难和小市民不太光鲜的嘴脸,但却并没有什么批判和讽刺的色彩,只是以一个小孩子单纯的视角缓缓叙述着,有美好,也有悲伤,而总体上,是不舍和怀恋的。

书里的故事是分章节的,每一个章节都是一个新的故事,但他们之间也因主人公英子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小孩子眼中的老北京城南图景,有生活的千姿百态,也有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

小孩子总有着最单纯的善良,不被世俗所污染的纯洁。就像英子看待惠安馆里的那个疯女人,大人们避之不及,甚至在路过惠安馆时都擦着墙走,可英子却并不觉得可怕,反倒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还对那个疯女人说:“我喜欢你。”

那个疯女人可怕吗?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只是身处于那个年代的她未婚先孕有违伦理,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抛弃都无法阻拦,而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却一直没有回来找她。她只是个在当时社会伦理的诛罚下被逼得神志恍惚的可怜人罢了。

机缘巧合下,英子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妞儿就是疯女人失散多年的孩子。妞儿被外公外婆残忍抛弃,又被养父母虐待利用,相比于被家里人宠爱呵护着的英子,妞儿的童年充满不幸,而这些不幸,也使得妞儿相比于英子,出奇的成熟。然而这个被迫早慧的孩子刚刚得到母亲的疼爱,就在寻父的途中遭遇车祸,使得悲惨的母女二人双双遇难。

她们都是不幸的,可那失散六年的苦楚外人却不得而知,他们只怨是疯女人拐走了妞儿,吓病了英子,迷信地烧掉了妞儿留在英子家的衣服。

大病一场的英子迷迷糊糊的搬了家,而她与疯女人和妞儿之间的记忆也被大人们禁止提起,只能封存在记忆。

稍稍长大的英子依旧天真善良,可她也开始有了淡淡的迷茫。

当草地里的小偷问英子认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英子说:

“我不懂什么好人、坏人,人太多了,很难分。你分得清海跟天吗?我们有一课书,叫《我们去看海》,可我没见过海。金红的太阳是从蓝色的大海升上来的吗?可它也从蓝色的天空升上来呀?我分不出海跟天,我分不出好人跟坏人。”

小偷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偷了别人的东西,大家抓他,打他,骂他是贼,可他却因为英子说他不是坏人而流泪。他也有一个梦想,他想供他优秀的弟弟坐大轮船去外国念书,还要带上英子,让她看一看海。这个大人口中的坏人,对于弟弟来说,却是一个好哥哥,对于英子来说,却是一个好朋友。

仔细想想,小孩子的有些问题,看起来简单,可至今我们也没有答案。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英子分不清,我也分不清。就连那个在英子心里最好最好的爸爸,也因为兰姨娘而做了错事,让妈妈受了委屈。

大人们总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往往小孩子的眼睛看得最真切,感受也最真实。

隔着书页,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小英子心里浓浓的不安,就像她对兰姨娘的态度,又恨又怕。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英子努力维护家庭时的竭尽全力和小心翼翼。

兰姨娘走了,英子家的危机解除了,可英子却并不开心,小孩子的感情既简单又复杂,她因为爸爸而讨厌兰姨娘,却也因兰姨娘而喜欢兰姨娘,在英子的心里,喜欢和讨厌并不冲突,离别之际,剩下的只有不舍和难过。

英子不喜欢离别,可成长却又偏偏充满了离别,而作为小孩子的她只能被动的接受,接受她所喜欢的人和喜欢的时光,一点一点的离她而去,就像跟她偷偷一起玩的疯女人惠贞和好朋友妞儿,像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小偷叔叔,像那个让她又恨又怕又忍不住喜欢的兰姨娘,像一直陪伴疼爱着英子却失去了亲生孩子的宋婶,以及那个尽管风流但在英子心里一直是最好最好的爸爸。

正文的最后一句是英子说:爸爸的花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英子因爸爸的离世,匆匆忙忙的结束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城南旧事》中的每一个故事,都以离别作为结局。成长的代价似乎就是失去,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无忧无虑的时光,都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溜走,无论我们是否愿意。

在骆驼队那一章中,英子说: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了,骆驼队又来了,但是童年却一去不还。冬阳底下学骆驼咀嚼的傻事,我也不会再做了。

闭上眼睛,我似乎也能看到冬阳底下的骆驼队,和那个学骆驼队咀嚼的小姑娘,温暖却又伤感。

美好的时光总会匆匆离去,不只是英子的童年。透过林海音的文字,我们看到她的过往,而更多的,却是想到了自己,那些曾被忽略过甚至是遗忘掉的岁月,在翻开书页的一瞬间,被悄然唤醒。

叶圣陶说:“我怀念起我是童年,怀念起我生活的那个年代、那个小镇、那时的喜怒哀乐。那些在我童年时留在我记忆的往事,如今不也是我的城南旧事?”

在我看来,《城南旧事》一书的魅力就在于它是以小孩子的口吻娓娓道来,让我们这些已经离开童年甚至是渐渐老去的读者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它讲述着英子的童年,也在不知不觉中勾起了我们对童年的回忆,找到了曾经的自己。

成年人的眼里染上了太多灰蒙蒙的东西,使得孩子和成年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又身处于不同的世界。成人的世界没有小孩子来得干净纯粹。

试问自己,你如今看待的世界、做出的判断还会同儿时一样吗?自然不会。因为我们的目光里早已掺杂了或利益、或世俗、或欲望、或其它的东西,让我们的判断偏离本心。

而《城南旧事》中的小英子,她不理解世人眼中的疯子、小偷都是些什么人,她不会也不需要分辨自己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只本能的认为这些人很有意思。就像曾经同样单纯的我们。

《城南旧事》,让我找回童年,也找回曾经的自己。

或许,这也是我总也不肯丢弃旧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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